刘文奎:社会组织如何解决社会问题?
2017年10月13日,在苏州举办的首届“中国公益新势力·金鸡湖论坛”上,中国扶贫基金会秘书长刘文奎做了题为《社会组织如何解决社会问题?》的主旨演讲,讲述了中国扶贫基金会近些年在乡村脱贫方面的探索和实践,从早期建学校、送粮食等初级模式开始,经过不断的尝试和失败,扶贫基金会逐渐形成与村民之间合作,以村民为主体建立合作社、推广民宿、成立善品公社等模式,走出了一条独特的乡村脱贫新道路并且取得了成功。对于如何推动农村的发展,刘文奎总结为:通过形成合作社、协会、股份公司等形式将农户团结起来,以市场为导向,做高品质的产品或服务。
以下为刘文奎在“中国公益新势力·金鸡湖论坛”上的发言全文(略作删减):
我的案例主要是探索乡村发展之路,分享我们是怎么理解以及如何解决社会问题。
扶贫基金会自1989年成立至今已经有28个年头,我们的项目主要是四大块:第一,健康扶贫;第二,教育扶贫;第三,生计扶贫;第四、救灾扶贫。所有的项目都围绕这四个大方向,每个方向下面有多个不等的品牌项目,我们认为解决社会问题只要是有效的方法就都可以用,不论是公益还是商业。
我们一直坚持既授人以鱼也授人以渔,我们受人以鱼的部分就是捐赠,现在大致保持在5亿元的规模,每年增长10%左右。授人以渔的部分即有偿服务,培养能力的或者社会企业的形式出现的这一部分,去年的小额信贷放款是66亿元,今年约90亿元,每年增长40%左右。
在2000年的时候,我们碰到一个困惑——我们去很多贫困地区做项目,有的建学校,有的送书包,或者送棉被或粮食。但是几年过后再回到村庄,发现那些村庄并没有变化,房子还是老房子,村民的收入还是没有增加,收入结构没有发生变化,村民的精神面貌也没有发生改观。这样的扶贫模式什么时候才能完成扶贫任务?这样的村庄什么时候才能发展起来?这让我们想到了漏斗现象,上面大、下面小,每次装再多的东西都还是会漏掉,这个洞就会是个无底洞。但漏斗还有一个原理,若你每次放入很多东西就会因为压力的作用将漏斗的口堵住。我们在反思以村庄为单位做扶贫的时候,可能是资源投入的太少,不足以把村庄的漏洞给堵住。
是否能够一次在有限的区域以村庄为单位投入比较多的资源,一下把村庄发展的漏洞给堵住,这样村庄便可以自我发展起来?这是一个假设,行不行?我们决定试一试。
大凉山的教训
我们第一次是在大凉山,做了社区综合发展项目,2004年投入了约800万元在5个村庄,1个村庄100多万元。100多万在每个村庄可以做很多项目,有土地改造的项目,有农房改造的项目,有中药材种植,有民俗文化,建了博物馆、农贸市场、粮食加工,约七八个分项目。建的时候村庄很热闹,老百姓充满了希望,但是3年过去了我们评估这些项目时发现并没有达到我们的预期,这些村庄没有因为一次性投入较多的钱和资源而获得持续发展的能力。项目结束之后,随着专家和工作人员的撤走,修建的很多设施便不再发挥作用,项目的效果也很快消失。
所以,我们继续反思,认为这些项目的失败原因可能是村民没有成为主体,村民没有参与进来,所以我们思考再来尝试的时候一定要把村民带进来。
民乐村的遗憾
2008年,我们来到了民乐村。在这个民族县村一次性投入500万元,每个村民平均有约1万元的投入。这次我们吸取教训,要把村民组织起来,最好的方式就是现代企业。在现代企业诞生300年来,积累财富发挥的核心作用就是让人们学会了合作,于是我们决定以公司的机制来做。但是公司在农村有税,合作社在农村可以是公司,且是免税的,所以我们选择了合作社的方式。合作社成立之后,村民团结起来在农房重建、基础设施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很高的效率。村民们团结起来一块和施工方去谈判、和政府协调,所以我们灾后重建的基础设施建设效率很高、速度很快。
但这些基础设施并不是我们在当地所要做主要内容,我们想帮他们发展生产,也就是持续的生活来源,要帮他们做产业。最初我们想让村里的能人出来带村民赚钱,当时村里的能人就是养猪大户,我们动员他带着大家养猪,我们给他投资,扩大猪圈的规模,赚的钱你可以分一些,但是大部分都由合作社分给村民。动员很久,大户们都不愿意,他们觉得自己养猪自己承担风险,和合作社合作之后,即便规模做大了也赚不了多少,因为绝大多数都会分给其他人,亏损的却需要自己承担。于是我们就借鉴政府当时普遍的做法——招商引资,但这个项目最终也以失败告终,失败的原因是外来者无法融入,得不到村民的信任。
虽然我们建了合作社,将村民组织起来,但是村民并没有真正在产业项目上发挥作用,所以最终还是失败了。但是我们觉得通过合作社把村民组织起来还是有希望,我们觉得有很大的潜力,所以我们下决心还是要在这条路上走,再试。
甘达村的收获
第三次的试验是2010年,在玉树甘达村,我们筹到了一笔资金做产业发展项目,我们可以根据当地村民的需求投资建立产业项目。村民希望买运输车跑运输,玉树是高海拔的地区,没有任何的工业基础,所有的建材都要从西宁长途运输过来,800多公里,所以玉树灾后重建的成本很大一部分都是运费。我们觉得这个有市场,就问村民会不会开车,他们说都会,后来才发现他们都是无证驾驶,这个项目投资半年投资就全部收了。
村民分红、分青稞、分油,持续运转,我们认为在甘达村因为村民真正投入进来,他们的领头人也是村里能干的人,村里的精英真正的加入了进来,我们在甘达村尝到了成功的甜头。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学会了自己管理和合作,玉树灾后重建两年就结束了,建材的生意做了两年后,合作社变卖了几辆大货车换成客运车,找政府申请了客运线路,开始跑客运。后来他们以有大车的优势到西宁拉大宗物资,村里在公路边开了个批发市场,生意运转的非常好。
甘达村从2004年到2014年经过了10年的时间,以合作社为基础,把村民整合起来,以此为平台注入项目,这个村庄有可能发展起来,他们的能力有可能建立起来。
在此基础上后来产生了今天正在做的两个品牌项目:美丽乡村项目和民宿项目。
这个项目是在雅安进行灾后重建开始的,因为前面有积累,我们知道把村民组织起来是可以做一些项目,雪山村的自然环境非常好,但作为重灾区的缘故,整个村庄都震毁了,所以灾后重建的时候我们在考虑能不能给他们盖一个不只是能住的房子,让这个房子不仅可以住,还可以给农民带来收入,这就是民宿的项目。
有了这个想法后我们就开始实践,我们举行了设计大赛,请了最好的设计师来规划。同样建立合作社,让全村的村民都作为股东参与进来,打造一批精品的房子做民宿,利润分给全体村民。
从2013年的一片空地,到2015年基本封顶、2016年村庄建成,钢筋混泥土房子可抗8级地震,外墙用木片做了一些包装,内部设计让城里的人来得了、住得下。
给村民进行培训,让他们具备配套的接待能力,在杭州莫干山培训15天,让他们参观最好的民宿。这个运营起来,夏季的旺季去避暑的人络绎不绝,旺季很难预定到房源。
邓池沟也是灾后重建的一个村庄,这个村庄的特点是将河流引到村庄里面,我们把道路移到村庄外面,让整个村庄更加完整,这个村庄建成后被当地政府和熊猫基地一块申请了4A级景区,村民的收入也解决了。
前面两个村庄都是灾后重建,推倒重来的,那其他村庄是否能做?
我们做的第三个村庄是南峪村,在当地用农民闲置的房屋来做民宿,外观基本不动,内部做一些改造,外观虽然看着陈旧,但是内部和城市里好的咖啡厅和住房差别不大。南峪村现在是发展最好的,离北京近,一晚上要两三千块钱,基本都需要提前一个月预定。
善品公社的故事
但民宿的模式并不是在任何村庄都适合,因为并不是所有的村庄都能做旅游,除非有旅游的资源,那没有旅游资源的怎么办?
我们开始做另外的尝试,帮雅安的猕猴桃农卖猕猴桃,开始接触电商。现在我们成立了一个专门的社会企业叫善品公社,其主要任务是解决农民通过互联网卖农产品的三大瓶颈——质量、规模、品牌。扶贫基金会做一个统一的品牌,组织他们生产、定统一的标准。最早从猕猴桃开始,最成功的是石棉的黄果柑。
目前,善品公社从雅安走出了四川,现在在五个省开展项目,目前主要问题是产品太少,因为做一个产品需要一年的周期才能达到我们的质量要求。但到2018年就能做到每个月都有新的农产品。
美丽乡村项目过去三年做了四个村庄,已经开始营业,这个模式得到了社会的认同,现在很多大的企业和政府找我们合作。
解决乡村发展的金钥匙
自2004年至今,从大凉山到玉树到德阳到雅安到今天的很多村庄,一路走来,经历了很多失败,但是今天我们找到了一条发展之路,或者叫农村发展的金钥匙,我把这个金钥匙分为三个要点:第一,方向,最重要的,以市场为导向;第二,做出合格或者品质很好的产品或服务,这样消费者才愿意跟你等价交换;第三,将农民团结、组织起来,组织形式可以是合作社、协会、股份公司等等。
童伴计划
此外,我们在留守儿童集中的村庄设一个全职的童伴妈妈,由我们出钱,他们则把孩子接回家,除了保障孩子的安全外,提供一些儿童方面的福利。
2016年在四川的100个村开展了童伴计划,效果很好,在妈妈的监护下,孩子除了安全外很多需求也都得到了改善。孩子最重要的问题是监护人缺位,没有人去反映问题,出了问题没有发现机制,没有解决机制,童伴妈妈发挥了这样的作用。四川做了一年,很多地方政府自己拿资源来投入,在四川成功后,2017年年初将这个项目复制到了贵州毕节,半年在贵州做了100个村,效果也非常好。
七星关区拿出3个多亿在所有的村庄建村级的活动中心,其中童伴之家成了标配,他们要招聘几百个童伴妈妈,在全县覆盖,这才是公益组织要做的事情。我们去探索,拿出一个模型,拿出一个解决方案,如果可行由政府接手。
养老项目
2020年完成脱贫任务,这是我们的重中之重,2020年以后中国最大的问题之一将是养老问题,老龄化问题是没有能力支付养老费的人群的问题,那些贫困、低收入的人群。我们计划在这个方面做一些探索,为贫困、低收入的老人想想办法,但是很难,我们花了三年的时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养老院,不过我们的第一个养老院将在今年11月份竣工,跟雅安市政府合作的,雅安市政府出基础设施,我们做试老化改造。这个养老院将对部分有能力的人收费,其利润全部用来补贴低收入人群的养老问题,我们正在做尝试。我们准备拿10到20年的时间来做这个项目,探索一个中国的公益养老模式。
解决问题的四个步骤
通过实践和探索,我们认为社会组织解决社会问题一般有四个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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